就要你幸福

(一)爱·别离

原剧脑洞向,虐。



壹   拔针

      今夏被抬回袁家小院的时候,是连着爱别离的刑具一起的,她身上血红一片,四肢俱被钉住,脸上、身上一片冰冷,陆绎的手抖了又抖,想把她揽在怀里,却无从下手,想探她鼻息,却又不敢。最终还是林姨伸出手摸了摸,说,“还有一口气。”

      两夜陪伴折磨,空心铁签共取了一十八根,害怕她撑不住,林姨让用老参汤续命,只能每隔几个时辰取几根,头四根的时候,今夏的血还浓厚粘稠,滴滴答答的落在盆里,染出一片鲜红,宛如他眼底的血色。后边的针,取出的时候今夏的身子只是微颤一下,血色逐渐转为淡粉。林姨的脸色越发灰败,陆绎的眼前只是一片模糊,恍惚间,听见今夏气若游丝般的声音在唤他:“大人,大人……”陆绎瞬间红了眼,恨不得立时死了。

贰    大人

       拔针间隙,今夏共唤过三次大人,都在意识昏迷时。最后一次唤他大人时,已近无声,只是掀了掀唇。油尽灯枯之际,今夏有那么一忽儿,睁开了眼,抬眼看了一下床前的陆绎,便无力地阖上了。片刻有一滴大大的泪珠自她眼角溢出,便再无声息。


叁    心空

      林姨上前再探她鼻息,突然怔怔落下一行泪来,道,“今夏她……去了。” 陆绎如遭雷击,心如鼓噪,“噗”的呕了一大口黑血,心口处那一直盘桓的绞痛,却瞬间消失了,胸腔内只觉一片空落落的;那颗心,像是已被吐了出来。他低头瞪视自己的胸口,去摸了摸,觉得很奇怪:那物事竟然还在那里,竟还跳动。只是手上袖上,又滴滴答答地沾了些血迹,接着眼前一黑,便倒在榻前。


肆   爱终别离

      今夏还是未出阁的闺女,葬礼办得简单。袁大娘缝制了粉色的衣裳,给她仔细穿上;林姨用了上好的胭脂香膏,给今夏梳洗妆扮,还涂上了鲜红的唇脂,显得今夏面似桃花,像只是沉沉睡去一般;陆绎则亲手给她编发、戴冠、入殓。早先求亲时,他偷偷备下的金簪、步摇和凤冠,他亲手一一给她配戴上。有人来拦,他便把今夏的身子抢在怀里,抱紧了,左右不撒手。林姨、袁大娘、岑福……骂的骂,哭的哭,求的求,他都充耳不闻,那对眸子暗了又暗,黑黢黢的,只死死的盯着怀里的今夏。众人拦不住,也抢不过,只能由得他了。

      装扮完毕,礼倌催了又催,自始至终,他不发一声,只是痴了一般抱了今夏入棺。临终之际,今夏血液几近流尽,陆绎抱起她身子时,只觉得轻飘飘的仿若无物,却又沉重无比,短短十几丈的距离,他脚步虚浮,走了恍似一生。

      陆绎将半片梳子和自己的一绺头发,还有那一套天青白直身厝边文士常服置于棺内,她的枕畔——今夏原是最爱看他穿这身衣衫的——他还记得在杭州城里她盯着自己,眼睛一眨不眨的样子。若她醒来,第一眼一定看得到他的衣衫,知道他就在左近,她定会心安。

      那支点翠云雀簪子,又被他簪入她柔软乌黑的发辫间,配上她粉嫩的脸颊,还有低垂的眼帘,一如月下屋檐上他偷吻得逞后,她在他怀中睡去的样子。“今夏,你很美。”这一句话,当初没顾上说,现下说了,她可听见?

      袁大娘数次昏倒过去,林姨呜咽不能出声,而陆绎,喉头紧了又紧,只闻到阵阵腥甜,眼眶红了又红,却始终未曾落下一滴泪来。

      

伍    封棺

      落葬那天,阴云四合,棺盖阖上前一刻,他终是忍不住探进半个身子,在她额头深吻片刻,低声道,“今夏,等我。”

      封棺时,他没敢用长钉,今夏定是极不喜欢的。之前交代了木匠,将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改了榫卯结构,一节节交错,最后由他亲手施用内力,将木楔子嵌入,削平,算是固定了棺体。削下来的那一小截木楔子,他仔细收了,敛入怀中。


陆     墓

      今夏的墓地离城区不远,京西凤凰岭外、清水河边,身后有群山绿林环绕,面对着不远处的运河,直通江南。


漆    梦

      今夏头七那天,陆绎又去了那棵枣树下,枯站了一夜,没等到他的姑娘,也没等到一个梦。

    “今夏,我是大人,我来寻你了!”这一句,陆绎曾在晕迷的今夏耳边轻唤了无数遍,不知她能否听见?
     “我的心,终究是错付了。”这是他们分手那天,他冷语伤她心时,她说的最后一句话。她至死,都以为是他先厌弃了她么?她至死?是不是都在怨他?否则怎的连半个梦都不愿施舍与他?

      倘使梦里能再见,他一定不会说那般无情的话,他一定会将她揽在怀中,清清白白地告诉她,“我未曾真的离弃你,只是来不及……”

      “来不及什么呢?来不及跟她说你的苦衷?还是来不及护她脱离险境?”

      这样的问题,百转千回,在今夏走后的日子里不断地在他心中响起,每每,不能自已。

      夜里,他有时也会模模糊糊地坠入梦境,总在一片红色迷雾中摸索,前边影影绰绰的有个女子身影,让他莫名地只想追上去,但每当他觉得看真切了她的一片衣角,扑上去,张嘴喊出“今夏”时,就会瞬忽间醒来,全身冷汗淋漓,之后再难入睡。

      梦中的那片身影,始终未曾转过身来。思虑再三,他终于明白,原是他不配做有她的梦了。


捌     琴弦

      琴绳再次染血,这回是今夏的血。葬礼后,陆绎复又戴回手绳,而且锦衣卫里的下属们发现,陆大人每次动手杀人前,都会摸一下这根手绳,眼中竟没有以往的狠厉之色,只是一片厌倦萧索之意,甚至包括严世蕃被处斩的那一天。熟悉他脾性的都知道:陆大人如果摸手绳,便是要杀人了。

      陆绎的手,在今夏走后的三年里,反复摸过这根手绳,约莫七八百遍。


玖      杀人

      今夏去世后第三年,严家终被扳倒,严嵩流放,严世蕃被判立斩于市。锦衣卫签事陆绎奉旨抄没严家,并于菜市口监斩严世蕃。

      彼时,刽子手已将犯人拖至行刑台,立于他身后。严世蕃突然抬眼,瞥了一眼监斩台上的陆大人,对视中,嘴角带笑,唇形轻吐出三个字:爱别离。陆绎眼中寒芒一现,抛下令旗,沉声喝道“斩!”。

       严贼问斩后,仵作勘验尸首以明正身,竟发现严贼尸体周身无关要害处,遍布六寸长的钢钉,其中有粗有细,入肉有深有浅,数来竟有百来根之多,此外尚有无数炖器割伤之痕。除了面皮和手脚,身上几乎已无完肤。不知何故,最后报告时,这些细节,尽皆隐去。


拾    《锁南枝》(傻俊角)

      严世蕃问斩那夜,陆绎似往常一样,携了酒水,来到城西清水河畔的今夏墓地,躺在草地上,看着如洗的月色,听着耳边的蝉声蛙鸣,掬一壶清酒,先啜饮了半壶,剩下的,小心翼翼地洒在身下泥土中。

       “今夏,这两个月,我没来看你,你过得好不好?身上冷么?疼么?我带了你最爱的果酒来,你多喝些……这酒很好,喝了能暖身子,也会少疼些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严家的世仇,我今儿个终于替你报了,他加在你身上的痛,我已百倍千倍的替你讨回来了,你高兴么?…”

      “今夏,你怎的不来寻我呢?你莫要怕,我不会再伤你心了,我心里疼你爱你得紧,又怎会再伤你……你,怎的连个梦,都不愿意给我?”

      恍惚间,他真的又看见一个俏生生的姑娘,身着绛紫色的衫裙,巧笑嫣然,捻起指头,脆生生地唱道,“傻俊角,我的哥!和块黄泥捏咱两个。捏一个儿你,捏一个儿我。捏的来一似活脱,捏的来同床上歇卧。将泥人儿摔碎,着水儿重和过。再捏一个你,再捏一个我。哥哥身上也有妹妹,妹妹身上也有哥哥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“哈,傻今夏,你唱的曲子,其实早就应在你我身上了……哥哥心上、身上从来就只有你这个傻丫头,妹妹身上……”他顿了顿,打了个酒嗝,摸了摸身下带着青草香的泥土,痴痴笑了起来,“……妹妹身上……如今也有了哥哥……你不记得枫林坳了么,我为你挡镖中毒,你为我舍命养毒喂药……对了,喂药时你亲了我,好多下,你真当我不知道么?你得负责不是?……我俩早就被摔碎了、揉烂了,和成了一块儿黄泥……你真以为你先去了,就甩得脱我么?你以为不入我梦里,我就寻不到你么?袁今夏,你我血肉早已相融,我又何惧寻不着你?”

     “长相思,在长安。……美人如花隔云端! 

     上有青冥之长天,下有渌水之波澜。
     天长路远魂飞苦,梦魂不到关山难。

     长相思,摧心肝!”

     

      夜里,月色微凉,照着山边草地上,一个人,和一座坟茔,坟前一座方正的墓碑,上面并排双刻:夫陆绎(字言渊),妻袁氏今夏  之墓。


      那一夜,佳人终入梦来……

      终。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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